从官家告辞离开时,申武脸色更加阴沉,眼神也愈发抑郁。
沉浪也没说什么,出了坪坡乡,径往铜山县方向行去。
申武默不作声地跟着,沉默好一阵,突然说道:
“沉捕头,我觉得胡家有问题。”
“哦?你怎么想的?”
“我将程新、官玥托付给胡员外,胡员外也应承过要照顾好他们,可既然初二就开工,程师弟、官师妹当是早就返回了铜山,他二人遇害,胡员外为何不知会我一声?”
“程、官二人的尸体,并不在铜山县。”
“可那也是失踪!胡员外该知会我一声!”
“也可能是他们刚刚回到铜山县,尚未进矿山报道,就已在中途失踪。胡员外并不知道他二人已回了铜山。”
程、官二人死亡的日期,虽是初四或是初五,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在那两天失踪的。
也可能是初一返回铜山时就被掳走,关了几天,直到初四或是初五才拿去喂四翼魔枭。
“可他俩初二没去上工,胡员外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么?”
“也许是因为年节上工,全凭自愿?他俩没去上工,胡员外以为他们过年要陪家人,不想赚那三倍薪水?而现在又还没到正常开工的日子,胡员外以为他们还在家里过年?”
“沉捕头的意思是,胡员外并没有问题?”
沉浪一边风驰电掣般赶路,一边澹澹说道:
“不,我只是列出各种可能。”
胡员外有没有嫌疑?
嫌疑太大了!
可申武也同样有嫌疑。
但沉浪并不会就此武断地认定申武有问题,他同样也要列出种种可能,来排除申武的嫌疑。
“到了铜山县,我亲自去质问胡员外。他有没有问题,一问便知!”
“不。我们先不去找胡员外。”
申武愕然:“为何?”
沉浪道:“他若一口咬定没见过程新、官玥,你待如何?”
申武不服:“他一个普通人,如何敢在我们面前撒谎?就算撒谎,也绝计瞒不过我!”
普通人撒谎,即使面不改色,心跳、脉搏也会有所变化。
以申武四品入门级的武道修为,凝神感知之下,普通人心跳、脉搏的细微变化,不可能瞒得过他。
沉浪澹澹道:“若他真与程新、官玥之死有关,那他就不会是普通人了。”
若胡员外与程、官二人之死有关,那他就跟豢养四翼魔枭的凶手有关,又怎可能只是个普通人?
申武一时语塞,沉默一阵,闷声道:
“若不去找胡员外质问,我们去了铜山,又该从何查起?”
沉浪道:“先去胡家矿山看看。你可知道胡家矿山所在?”
“前年救下胡家小姐,与胡员外喝酒谈天时,曾听他提过一嘴。不过只知大概位置。”
“知道大概位置就好。偌大一座矿山,找起来不难。大年初二就开工……呵,矿工挣的可都是卖命钱,提着脑袋在矿井里辛苦整年,好不容易赚到钱,正是与家人团聚,休养放松,享受一年收获的时候,居然都心甘情愿放弃年假,早早开工?三倍日薪很多么?”
申武神情一动:
“沉捕头的意思是……矿工不是自由身?”
沉浪澹澹道:“也许。”
黄昏时分,两人赶到铜山县城,先在县城里转了一圈。
逛过县城,二人出了县城,又摸黑进山。
途中,沉浪问申武:
“觉着铜山县城如何?”
申武道:
“干净、整洁,街面上清冷了些,不过也正常,今天才大年初七,府城街面上,人都比平时少好几成,更何况小小县城?”
沉浪道:
“你就没有觉着,铜山县城市井之中,少了些什么?”
“少了些什么?”申武皱眉沉吟一阵,忽然灵光一闪:“对了!县城街面上,几乎没有乞丐流民!”
然而正常情况下,这是不可能的。
每到年节前后,都会有大批农民因为还不上债,被逼得卖儿卖女,乃至被收走宅地,沦落成乞丐、流民。
这种情况,也就只在开国前二十年较少一些。
大楚开国二十年后,这样的情况就越来越多,到当下已经是屡见不鲜了。
申武做过流民乞儿,很清楚年节时,会有一大波破产农民加入乞儿流民的行列。
而过年时,大户人家的残羹剩饭也特别多,破衣烂祆也要清理。个别大户人家,甚至会专门蒸白面馒头分发给乞丐。
因此在城里面,大户人家居住的街巷附近,往往会有不少乞儿流民聚集,等待机会。
可这铜山县城就未免太奇怪了。
居然没见着什么乞儿流民?
“铜山县这种矿山较多的地方,街面上是见不到什么乞丐流民的。”
沉浪微笑道:
“敢下矿卖命的,就主动去矿山找活儿了。不敢下矿的,自有人逼他们下矿,最妙的是,不管是否主动自愿,只要到了矿上,都可以尽情压榨,工钱都不用付的,更别说过年过节了。谁叫他们是没根没底的乞儿、流民呢?”
不要说用乞儿、流民做矿奴,就算是良家出身的外乡人,甚至没什么根底的本地人,碰上开黑窑的,都有可能被拐骗乃至强绑进去做矿奴。
这种事情,连二十一世纪的地球都屡见不鲜,更何况这皇权时代的异世界?
申武眼角微微抽搐一下,欲言又止。
沉浪瞥了他一眼,澹澹道:
“你是不是在想,程新、官玥去矿上做事,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,只是负责驱逐野兽、凶兽、盗匪?还有镇压、看管矿工的任务?是在为虎作伥?而介绍他们去矿上做事的你,也间接地为虎作伥了一把?”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^.^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